《夢回天闕》(1-10冊全)作者:紫屋魔戀む天恩實體め

时间:2019-06-21

上傳下載附件 (164.16 KB)第一冊 第一章 風雨危現  太陽雖是很大,連頂上那繁茂的枝葉,都似擋不住火熱的陽光一般,日光掩映之中,一地軟茸可愛的綠草皮上頭,灑上了一點一點的白星,光亮亮的,在那涼快的暗影中,黑白相映之下,格外引人注目;但林蔭之下的女子,卻似根本感覺不到火熱陽光的威力似的,仍是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草地上頭,望著枝葉外頭那澄藍清澈的天空,間中微微地轉了轉身,又像在睡午覺,又像是邊發著呆,邊在享受這片午後熱力中的樹下涼意般,好生愜意。  若非這兒是山?頭,雖說剛過午的太陽極大,烈火如焚,但風頭更大,涼風習習吹起來的樹下不僅不感覺到那如火烤般的熾熱,反而頗有些舒爽快意,換了是山下的城鎮當中,這太陽隻怕威力更強,加上人多的地方風頭就小,悶都能悶出一身汗來,在那兒別說享受,隻怕光渾身上下揮之不的汗膩沾黏感覺,也就夠令人難受的了。  舒舒服服地躺臥著,任憑間歇而起的山風時而大力、時而輕柔地拂過她的衣襟,吹的嫩黃色的衣裙時而輕飛飄起、時而乏力落下,那山風輕柔飄送之間,隻將那女子身上的衣裙拂得輕舞不已,不時透出了玲瓏修長的優美身段,加上那女子神情悠閑,年紀看似不過二十五六,肌白如玉、櫻唇豐潤之間,頗有些特出風韻,又似年少嬌女,又似成熟嫵媚,那出了神般舒服享受的神情,當真是再美也沒有了。  原本還在閑閑地享受著山風溫暖的吹拂,那女子嬌軀突地微不可見地稍稍一動,眼兒雖是張也不張,嘴角邊上卻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,浮起了一絲微微的笑意。那笑意極其溫柔甜美,似是又好氣又好笑一般,就好像是一個溫柔秀氣、成熟穩重的大姐姐,偏偏遇上了調皮搗蛋、愛玩愛鬧的小妹子,拿她完全沒有法子的神情。  「師父!師父!」隨著少女嬌甜的語聲,如風過水麵般,在這安靜舒服到引人入睡的悠閑之中,拂起了一絲漣漪。  聽到那少女半跳半跑地走到了近處,樹下的女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,這才張開眼來,適意地伸了個懶腰,慢慢地倚樹坐起,玉頸輕轉之間,寫意披垂的秀發左右飄了飄,掌緣輕輕地劈了劈頸後,一幅疲累未消,還沒有休息夠的樣兒。而那個奔到了樹下,乍看之下才剛十六七歲的少女,雖也是個清秀的美人胚子,但神態活潑潑的,與其說是女子,還多點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,則是伸了伸舌頭,一臉頑皮模樣地坐倒在一旁,舉手向頸上搧了搧,臉蛋兒熱的紅撲撲的。  「怎麼了,絳雪?」樹下那女子微微地笑了笑,伸手拍了拍那名喚絳雪少女的肩頭,「才剛被你們吵的連頓飯都吃不好,為師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,到此休息一下,怎麼才安靜一下,你們就又叫又吵的,一點女孩子樣子都沒有?」  「哎,師父,你不知道啦!」促狹地笑了笑,頑皮地吐了吐舌,絳雪特地放低了聲音,臉兒也湊近了師父耳邊,活像要說什麼重大秘密似的,「你知道……誰回來了嗎?」  「難不成……是你二師兄?」那女子微微一笑,伸手搔了搔絳雪嬌嫩的臉頰。雖說是師父,聽來像是蠻老氣的,但玉真子自幼修習道門內功,功力不弱,駐顏有術,雖說年已三十過半,但光從外表看來,也不過二十六七,不像個師父,倒像是絳雪的大姐姐似的。  「才.不.是.呢!」似是有些兒怕癢,絳雪避了開來,整個人隨即偎入了師父懷?,撒嬌似地在玉真子懷中磨著,淘氣地笑了笑,「二師兄也不知道跑到了那兒去,到現在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。是師伯啦!徒兒沒回來,他自己倒先回來了,還帶了個師弟回來呢!絳仙姐姐正在廳?招呼他們,教我來請師父過去,不然……不然絳雪可沒那麼大膽子,把師父給吵醒過來。」  「老是這個樣,沒大沒小的,」臉兒微微一紅,眼中浮起了溫柔的神色,但那絲嬌柔在玉真子麵上卻是一現即隱,她似是猛地醒來一般,伸手擰了擰絳雪那稚氣未消,嫩嫩甜甜的臉頰,滿臉又好氣又好笑,想要開罵卻始終沒法真生起氣來的神情,偏是師兄妹兩從來就拿這兩個頑皮孩子沒法,想氣都氣不起來,「連對師伯也沒半點敬意。還有,你們從來愛玩愛鬧,從養你們開始,十幾年來,為師這午覺從來沒好好睡飽過,真不知你們是怎麼攪的,就是有辦法弄得為師睡不下去,非起來收拾殘局不可。這樣下去,等你們將來嫁了人,可怎麼好喔?」  「絳雪才不嫁人呢!絳雪要永永遠遠陪著師父,一輩子都不離開師父,如果要嫁人嘛……就讓絳仙姐姐去嫁人好了。」  「你啊……」玉真子莫可奈何地一笑,站起了身來,纖手輕輕地在衣裙上拍了幾拍,拂去了沾上的草屑,像是在想著什麼一般,「萬事都講一個『緣』字,隻能論天意、半點不由人。緣份若是到了,你想不嫁也沒辦法;緣份若是不到,你想嫁也沒得嫁。時候若是到了,可輪不到你這小鬼頭說要嫁不嫁的。」  「是,師父。」  「怎麼了?」看到絳雪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,想別轉臉兒去偷笑又是不敢,偏又忍不住的模樣兒,玉真子不由得奇怪,這兩個小妮子平日就詭變百出,什麼鬼玩意兒都有,但今兒怎麼特別怪?「笑成這個樣子,難不成是……是師兄……師兄帶回來什麼寶貝了嗎?」  「不是什麼寶貝,是師弟。」絳雪忍了半天的笑,終於還是笑了開來,「哎呀,受不了了!那個小師弟好好笑,滿臉都是麻子痕,圈圈點點的,加上年紀輕輕的,看起來也沒比我和姐姐大多少,偏偏又裝得一幅成熟樣,說話慢條細理,動作慢慢吞吞,活像是小孩子扮老頭一般……師父如果看到,也會笑的……」  「小心一點,別在人家麵前這樣笑,會得罪人的。」輕輕地拍了拍絳雪的臉,玉真子的臉沈了下來,滿臉嚴肅神色,頗有些師父的威嚴,懾的滿臉頑皮樣的絳雪也靜了下來,像是做了什麼錯事般,隻有挨訓的份兒。  「就算親如師弟,也不可以這樣笑人家。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,可不是每個人都像……像你兩位師兄一樣,生就的英俊年少,毫無缺點,天知道你師弟是小時候出了花,還是後來不小心傷到的,這可不是他自己要的。何況麵目小事又算得什麼?做人一要立身端正,二要行事篤實,什麼武功和品貌,都隻是小事一椿,不足一觀;更何況現在多了個師弟,你身為師姐的,更要為人表率,絕對不可以以貌取人。」  「現在在山?還好,要是以後下了山去曆練,照你這樣隨意嘲笑別人的形貌,非出事不可,到時候看你出了岔子要怎麼收拾?那時你身在江湖,形孤影隻,可沒有為師或絳仙會幫你收拾這個爛攤子了。」  「是,絳雪知錯了。」伸了伸舌頭,絳雪扮了個鬼臉,「不過絳雪可沒有當麵笑他喔!一直到出了門後才笑的。」  「這樣更不行啊!」手指在絳雪的頭上輕輕地敲了敲,玉真子歎了口氣,搖頭搖的更厲害了。師徒情份已有十來年,有誰比她更知這兩個小女孩的?當時的情境她不用猜也想的到,比絳雪還大一歲,稍成熟一點的絳仙必是看出了絳雪忍俊不住,才會支她出來尋自己回去,若非如此,光憑絳雪現下裝出來的這種臉,不得罪人才是怪事,「裝成這種臉,就算嘴上不笑,別人也知道你心下在笑,這種弄法更不成。」  「是……是……是,絳雪知錯了,以後不隻是臉上忍著不笑,心?也不笑,連臉上都不動一下……哎呀呀……那好難哪,師父……」  好不容易走回到大廳,聽到她倆腳步聲慢慢走近,一個少女忙迎了出來。  僅僅比絳雪大了一歲,雖說容顏與絳雪極其肖似,簡直就像一個模子?刻出來的一樣,但那少女的神態形貌卻要成熟得多了,由於這內蘊的氣質襯托,和絳雪相較之下,絳仙也嬌美成熟得多,比較起來絳雪天真頑皮,稚氣的還像個孩子,絳仙則是溫柔甜美,已是個完完全全的少女了。  不像絳雪一般掛著滿臉頑皮的笑,絳仙的神情要沈穩許多,像個小大人般,先依師門禮節向玉真子見了禮,話才出口。  「聽師伯說,目下還沒有大師兄的下落,師伯已經交給二師兄去找了,二師兄大概半年後才有得回來。不過師伯這回收了個新師弟,原名叫做趙予,因師門排行,改名叫做趙平予,正在?頭等著師父。」  「哦?還沒找著啊?」玉真子輕歎了口氣,搖了搖頭,她也知道,這個徒弟的生死一日不清楚,師兄便一日寢食難安,自己身為師姑,自然也是關心。  她師兄元真子本有兩個徒弟,大徒弟杜平殷天資最好,武功也最高,年輕精銳、雄姿英發,在山中習藝時又努力,若非限於年輕,火候仍有不足之處,以他的天資,其武功造詣恐已不在玉真子之下;加上杜平殷下山之後,又時有奇遇,功力更是一日千?,又兼平日?行俠仗義,手下擊斃為非作歹的惡人無數,武功之高、聲名之盛,稱得上是武林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,加上人品穩重、心地良善,是個至誠君子,元真子玉真子兩師兄妹,對他均頗寄以厚望,認為若要光大玄元一門,在下一代?就要看杜平殷的表現了。  但去年年初杜平殷和吉州藍家家主藍元清、閩南一字慧劍門掌門華元子聯手,大戰黑道中出名的魔頭『鐵掌歸元』邵華中於武夷山中一處絕崖,足足大戰了三天兩夜,合三人之力卻沒能討得了好去。  雖說無門無派,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狐群狗黨,向來踽踽獨行,但在江湖中打滾到現在,雖是單槍匹馬卻無人可奈他何,邵華中的武功之高、實力之強可想而知。絕崖之戰,雖說是以寡敵眾、以一打三,明顯的處於劣勢,但那『鐵掌歸元』邵華中卻是凶悍至極,非但毫不示弱,反而以攻對攻,先以他的成名絕技『玄陽金掌』擊斃華元子,打的華元子首級崩碎,當場死無全屍。接下來的劇戰之中,杜平殷和藍元清雖是小心翼翼,縱傷亦不致命,卻也戰的傷痕累累、步步敗退,在邵華中凶燄之下毫無可勝之機,眼見要一敗塗地。  到了最後,杜平殷眼見無倖,遂拚了性命,和邵華中同歸於盡,一齊墜入了武夷山中,登崖眾人僅隻剩下藍元清一人傷疲交加、負創下山,拚著回到藍家就倒了下來,據說至今還病著,連床都下不了呢!  這一仗雖是以眾擊寡,但『鐵掌歸元』邵華中橫行江南,凶名久著,無人是他敵手,杜平殷雖說是靠著拚命狠招,也隻能同歸於盡,算不上占到上風,但雄姿英風,仍堪為武林傳唱。隻是杜平殷年少英俊,又兼行俠仗義,江湖中難免頗多留情,其中尤以吉州藍家的兩個女兒,藍潔茵和藍玉萍對他最是一往情深,雖說玄元一派威名不著,門戶不對,藍元清對這段姻緣實在不太讚成,但也拿這兩個女兒沒有辦法。  現下雖說杜平殷墮崖,生死不明,但藍潔茵和藍玉萍仍不死心,在江湖中四處行走,努力想追出情郎的下落,再加上元真子和次徒鄭平亞也在追尋其跡,算來杜平殷雖已算是死了九成九,在江湖中可還真是紅人呢!  一邊想著,玉真子一邊領著二女,慢慢地走進了大廳之中。  才一進大廳,玉真子就看到了,一身玄衣道裝的師兄元真子,正坐在上首閉目養神。別來年餘,元真子還是那幅模樣,修飾精潔,渾身上下一派自然,顏容溫和平靜,一見便知是個有道之士,即便是年來江湖奔波,也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些許痕跡,羽衣玄冠、容顏如舊,外貌仍是那麼的年輕,隻是眉梢微微有些掩也掩不住的沈鬱之色,令人看了就心疼,想必杜平殷這一出事,至今生死不知,他的心下絕不好過。  一直牽腸掛肚的,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回來,玉真子原想出聲招呼,慰問一下他的辛勞,但也不知怎麼搞的,原本滿溢心頭的千言萬語,一見到他竟似全飛到了天外去,喉?似是塞了個核桃一般,張口結舌的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,連絳仙和絳雪在旁猛牽她衣角,也沒能把玉真子飄出去的魂兒給拉回來。  偏偏玉真子說不出話來,元真子竟也似和她耗上般,閉目養神的像是個雕成的道人像似的,連一點生人氣息都沒發出來。廳中就這樣靜默了良久,好不容易,玉真子的魂魄才在腰後微微一痛間拉了回來,她回頭望去,隻見絳仙躲在她身後,指尖輕輕地戳著她,滿臉都是怎麼抑也抑不住的頑皮笑意,絳雪則是老早就避到了外頭,從這兒隻能看到她的背,躲在那兒不住輕抽著,顯然這皮孩子正躲著偷偷的笑呢!  「別……別頑皮了,絳仙,快給……給師伯上茶。這麼大熱的天氣,路上一點風都沒有,師兄大老遠的回來,一定也累了……」  「茶早已經上了……」看著玉真子雙頰暈紅、眼中含笑,隻注意著元真子一人,言談中卻還裝著平常一幅嚴師模樣,差點兒就忍不住笑的絳仙捂住了嘴,以免自己也像絳雪般忍俊不住失態,要跑到外頭大笑出聲。師父老是這樣,明明很高興師伯回來,心?有一堆話想說,滿懷心頭的話啊!隻怕三四輛大車裝都裝不完,偏偏當真碰上了,兩人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,賭賽一般的你靜我更靜,比平常打坐練功時還要沈穩安靜哩!「師伯就是用過了茶,袪了心火,才坐的這麼舒服,動也不動呢!」  聽到玉真子和絳仙這般鬧玩的聲音,元真子這才睜開了眼兒,偏偏臉上也不爭氣,一看到玉真子,他的臉也紅了起來,原本想安安穩穩地說幾句話,偏生舌頭也像是打了結一般,怔在那兒再也動彈不得。有點兒生氣地向旁望了一眼,新收的那小徒弟趙平予,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壁上字畫,連眼兒都不望向這兒一眼,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。  站起了身子,輕輕地拍了拍趙平予的肩膀,他這才轉過了身來,無言地隨著元真子,一同走到了玉真子的跟前。  「師妹,這是我這回出去,帶回來的徒弟趙平予。這是你師姑玉真子,平予,還不向師姑磕頭?」  「師姑在上,平予磕頭,望師姑萬福金安。」  直到此時,玉真子的心兒才算從元真子身上移了開來,她伸手扶起了趙平予,打量了他幾眼,這才知道,為什麼絳雪這頑皮姑娘,會一幅忍俊不住的樣兒,到現在還捱著不肯進來,生怕在眾人麵前失了態。  這趙平予不隻是臉上滿布麻子,坑坑巴巴的,醜而不惡,貌相的確惹人發噱;再加上明明年紀和絳仙差不多,最多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,絕不滿二十,行動卻是慢條斯理的,無論說話和動作,都比別人慢上半拍,十足十的少年老成,不像個頑皮少年,倒活像是個私塾當中足足苦讀了十餘載才放出來的小學究,一點兒沒有少年人的稚氣和活力,這沈穩端方的模樣兒,配上這幅醜容,的確令人忍不住想哄笑出來。  幸好玉真子修道數十年,修養當真不錯,武功雖不算當世一流高手,定力卻遠勝武林中不少好手,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出聲來的衝動,隻是忍雖忍得住,但一時之間,話卻是說不出來了,隻能僵在這兒,任憑難堪的氣氛持續下去。 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,從廳外傳進來了絳雪清脆的笑聲。雖說心中難免暗怪她笑的不是時候,但總是打破了這難堪的沈默,就好像打心?頭解脫了咒縛一般,玉真子心中暗籲了口氣,拍了拍身後的絳仙,暗示她去逮絳雪進來,一邊向著趙平予微微一禮。  「絳雪這孩子年輕不懂事,見識又少,今日初見難免有所得罪,平予你不要放在心上,師姑自會有所處置……」  「師姑不用麻煩了,」趙平予微微一笑,神態平和自然,好像早已習慣了這件事一般。說也奇怪,看著他眼睛時,玉真子竟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,全沒一點自艾自憐,好像是打從心底真的不當回事,不隻是對師輩中人的口頭推托而已,「平予生就了這張臉,平日也早習慣了,原就不當回事,還請師姑不要重責絳雪師姐,免得以後相見都不好看……」  移身向後,手指在剛進來的絳雪頭上輕輕地敲了幾下,護疼的絳雪吐了吐舌,伸手護住了頭頂,聽著玉真子的教訓,一邊的絳仙也直身肅立。  「看看你師弟,行事多麼穩重,那像你這麼淘氣!」嘴上在教訓,聲音中卻沒有多少重責之意,玉真子的嘴邊,甚至浮出了一絲笑意,「以後絳雪你可要多學著點,穩重一些,別老皮的像個小孩子。」  「是,是,師父。絳雪知錯了,以後會好好改進……」  輕輕地歎了口氣,玉真子也知道,不能再多說了,趙平予話語當中已有所暗示,才剛初見,若就因為絳雪的偷笑而重處,如果絳雪或絳仙懷恨在心……玉真子和元真子雖為師輩,總不能一直待在徒兒身邊,她們身為師姐,總是居長,相處的日子還長著,若當真心中懷恨,以後趙平予的日子,可就不太好過了。  不過玉真子倒不認為絳仙和絳雪姐妹會懷恨在心,這兩個孩子雖有點兒長不大,頑皮的像個孩子,鬼手段和小心計使都使不完,卻不是這麼沒度量的孩子;倒是趙平予的成熟懂事,當真令人疼愛,光聽他的話,就像是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般,令人心下沒來由的舒服,完全忘了那幅醜到令人著實不想再看的臉。  輕輕地在懷中掏摸了幾下,摸出了個小瓷瓶,交給了趙平予,也不讓他來得及縮手,玉真子硬是將小瓷瓶按到了他手上,硬是不讓這新收的小師侄有絲毫推拒之機,「今日初見,玉真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,這兩粒『還玉丹』乃是本門精製秘煉,用以養身補氣的藥物,雖不算什麼寶貝,若行走江湖不小心生病負傷,體氣虛弱之際,對身體倒也大有補益,平予你先收著,就當是……就當做是師姑的見麵禮好了。」  「平予還是小孩子,怎麼收得起這麼貴重的東西……」元真子的話還沒說完,搖了搖手的玉真子已經打斷了他。  「這孩子我喜歡,又沈穩又有風度,不像這兩姐妹,一天到晚隻知道調皮。何況不過是見麵禮而已,師兄你就別客氣了。」  「既是如此,平予就收下了,多謝師姑。」看元真子不過口頭推卻,也不怎麼堅持,趙平予這才將瓷瓶收入了懷中。  「平予,你先睡在後頭那間房,絳仙,你帶師弟去安置一下。絳雪你也一起去,罰你幫平予把房間掃乾淨,我和你師伯還有話要說。」  「怎麼了,師妹?」看著邊走邊跳,似是永遠都定不下來的兩姐妹,和平平穩穩,光走路都活像書上寫的君子一般方正的趙平予的背影慢慢消失,元真子的嘴角飄出了一絲淺笑,光看這幾個人走在一起,那種對比就令人忍不住想要笑出來。忍住了心中的笑意,慢慢地在廳中踱了兩步,他這才艱難地向玉真子開了口。「師妹,你看平予……有什麼不對嗎?」  「倒……倒不是什麼不對……」目送著他們走遠,玉真子的眼睛直望著通向後進的門廊,半點不敢看向師兄,「隻是……隻是玉真以往行走江湖,武林之大無奇不有,玉真也曾見過不少麵貌或肢體特殊之人,其中臥虎藏龍,常有外表看不出來的武功高手,但他們多半都對這特別外貌極為敏感,不容旁人有所輕視嘲笑,旁人多看上一眼、不小心笑上一聲,都要引起風波,行走江湖的日子這事兒一日都要遇上幾起。」  「但師兄新收這弟子卻很不一樣,該怎麼說呢?」閉上眼睛想了一想,良久良久,玉真子才把話兒吐出來,「當他聽到絳雪笑聲的時候,不隻沒有一點兒激動,沒有一點兒生氣,和任何自怨自艾的神情,從他眼中,玉真甚至看到了一點笑意。如果換了見多識廣、修養高深的武林前輩,或許能修到不為表相所動,不為外人笑鬧而動心,這也不足為奇,但平予還這麼……這麼年輕,外貌看來還不到二十歲啊!若非少有變故,再怎麼少年老成,這麼沈靜也……也太奇怪了些,他總不是老頭子裝成少年人吧?」  「其實這點……我也想到了,在途中我曾藉機動手,摸過平予的臉,從觸感和他的表現看來,平予臉上的坑坑巴巴倒不是偽裝,我也曾經問過他,平予說是小時候出了場天花,又因家貧,疏於救治,才導致臉兒變成這樣。不過醜歸醜,平予這孩子有『九陽脈』在身,悟性也不壞,在資質上頭,頗讓我覺得是塊可以好生雕塑的美才,可惜相見得晚,他已經快二十了,錯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機,否則以他的天資,要勝過……哎,要勝過平殷也非難事,哎!實在是……是可惜了。」  元真子輕輕地歎了一聲,雖說知道武夷山中頗多險峻處,杜平殷多半是凶多吉少,但這弟子可是他從小一手帶到大的,也不知傾盡了多少心血加以培育,就和他的兒子一樣,不舍的心?總還存著萬一之想。  「可不是嗎?」陪著元真子輕輕地歎了口氣,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臉兒,登時目光相對,玉真子臉兒微紅、心兒猛跳,忙轉過了臉,勉勉強強轉開了話題,「師兄你是……是怎麼收平予入門的?玉真頗……頗想知道呢!」  「這……這個……說來話長了。」一見到這美貌師妹回避時的嬌羞之態,像是魂兒都被勾走了,元真子整個人好像呆了般,刹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,直到聽到玉真子的話,才把魂魄拉回了身體?,慢騰騰地說了出來。  「大約在半個月前吧?我和平亞分了手,還在武夷山附近找著,那晚路上下了場大雨……」  腳下恍如不沾地般地奔行,元真子速度雖快,但在山路上頭,那有多少遮蔽之處?加上原來還是陽光普照的,轉眼之間猛雨不知何時而來,這突然而來的雨勢偏偏又是極大,全不給人有時間反應,等到他奔近一個小山屋時,全身上下早沒一塊乾的地方了,若非元真子保護嚴密,怕連懷中的包袱也要濕透了呢!  走近了小山屋,躲入了簷下,暫避雨勢,偏偏這雨勢之下,連簷下都避不了多少,水滴仍是不住打上身來。元真子原想敲門進入的,這麼大的雨,無論如何,在有遮擋的屋?,總比在外頭淋雨好,但山屋著實狹小,加上屋中聲音好大,顯然已經有一批人先到了,正在?頭生火取暖,劈劈啪啪的火聲不住傳了出來,光從窗上印上跳動的影子就看得出來,這狹小山屋?頭早已經是人滿為患,恐怕再容不下別人了。  「哎,這位道長,別客氣,進來吧!沒什麼吃的,隻是就個火、取個暖也好。這鬼天氣實在折磨人啊!」門咿呀一聲開了,一個滿臉橫肉,模樣頗為粗豪的大漢探出了頭來。  「如此就多謝了。」  跟在那人後頭進入了屋內,元真子輕輕吸了口空氣,滿足地輕歎,在外頭淋得衣履盡濕之後,光不通氣的小山屋中空氣?頭含著的煙灰火味,此刻嗅起來都是如此乾燥舒服,全沒有平時那種嗆人的感覺。  將心情平靜下來,一麵運功蒸乾身上衣物,逼出體內的寒氣,元真子一麵打量著屋內,不由得心下打了個突,這滿屋子?的人,分成了兩三群,個個看來都身具武功,還有好幾個麵容猙獰,頗不像善類。  尤其讓元真子心下叫糟的是,坐西首的那群人雖是不多,不過才三人而已,但其中就有兩個人他認識,『無影天羅』羅維和『南陽一怪』單則,都是白道中人人誅之而後快的黑道巨擘,其中的單則於數年前自己的徒弟杜平殷初下山時,還和他狠鬥過一場,雖是戰了個平手,但和本門這段梁子,總是結下了。  剩下一人元真子雖是不識其麵,但光看他的形相特出,拄著的拐杖雖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,也不見他用力,卻壓的木製的地板格格直響,顯見此拐重量不輕,元真子一眼便看出,那人必是單則等人的老戰友老大哥,後來為身受奇遇的杜平殷於功力大進後所敗的『鐵拐』雲飛源。若在平日,元真子自忖三百招內,或者能勝單則和羅維,但若兩人聯手,他便多半有敗無勝,再加上雲飛源無論武功膂力都遠勝儕輩,他那將近八十斤的鐵拐,若使發了威震江湖的『遊龍拐法』,那可就真是威力無匹,不是那麼好接的了。  「喲!看這是誰來了?不就是一代大俠杜平殷的老師傅,玄元門的大掌門元真子道長嗎?怎麼,前呼後擁的大道長也會獨個兒淋雨啊?英俊賢孝的杜少俠呢?怎麼沒來幫師父撐傘呢?真過份啊,是不是?」  明知玄元門下人丁單薄,門下首徒杜平殷此刻又值生死不明,在元真子麵前說出這麼句話來,就和登門挑戰沒個兩樣,單則一聲邪笑,毫不掩飾語聲之中濃濃的挑釁之意,身邊的羅維也已是磨拳擦掌,賴以成名的一張大鐵網已經上了手,抖動之中晰晰有聲;至於雲飛源呢!這人倒是深沈老練,沒那麼劍拔弩張,鐵拐仍安安份份地壓在地上,隻是眼中精光暴射,似是光聽到杜平殷之名,就已經心火大旺了。  知道這一仗不隻是勝負聲名之爭,而是事關生死,以這三人對本門的深厚恨意,加上黑道中人狠辣的作風,就算雲飛源自恃身份,不願也不屑落個群毆之名,但羅維和單則呢!就不太可能會按江湖規矩一個個上了,元真子心下暗歎,雖說衣履仍濕,也不顧去烤火了,他伸手到了背後,長劍已出鞘了一半。  「道長,諸位,大家都是來躲雨的,不是來打架的,」開門迎入元真子那大漢站前了兩步,雙手一揮,阻住了一觸即發的雙方,身後一票人兵器也上了手,環在他身後四周,個個踴躍,隨時準備應戰,「好歹給我姚長元個麵子,大夥在?頭好好烤一烤火,把衣服先弄乾再說,就算當真要打也得等待會兒,雨停之後再去外頭打,怎麼樣?」  一聽此人報出了名號,連凶名在外的單則和羅維,也不禁氣燄頓消。在武林中打滾的人,誰不知雲州姚家寨的威名?尤其這一代的寨主姚長元頗善經理,寨中勢力比前幾代還要擴張,不隻過往武林人物要給他幾分麵子,在雲州地界不至於敢動手生事,就算遠離雲州的這兒,若聽到了這人的名頭,想動手的人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,若惹上了姚家寨,那可真是要吃不完兜著走呢!  「原來是姚寨主當麵,老朽雲飛源這廂有禮了,這兩位是老朽的把弟。」看羅維和單則氣燄頓消,退後了兩步,原本的囂張氣燄早飛到了天外,雲飛源心中不禁要罵,這兩個把弟當真沒出息,剛看到元真子時,還表現了點英雄架勢,結果呢?聽到了姚長元的名頭就嚇成了這個樣子。  不過這也難怪,姚家寨雖是一方山寨,卻和一般江湖門派差不了多少,最高深的武功絕技,鎮寨之寶的『雲龍天現』刀法之精華,都隻傳給長門弟子,若是旁支弟子,即便資質再高,但少了絕技的教導,武功多半難臻絕頂,但姚長元卻能以偏係旁支,技壓眾位長門子弟,入繼為新任寨主,也沒聽說寨內有什麼人敢持異議,更無爭奪寨主之事傳出,其人之武功實力,可想而知。  加上自從姚長元主持姚家寨後,聲勢大震,在雲州地界無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,即便是遠行來此,雖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,卻也沒多少人敢挼其虎鬚,單則和羅維雖也是橫行一方,比起這人可就差得遠了,若算聲名地位,這?頭的人當中,大概隻有自己還能平等地和他說上幾句話。  「原本姚寨主威名震武林,既是發了話,老朽該當給姚寨主這個麵子,不該生事,隻是這元真子的徒弟,和雲飛源這兩個把弟的梁子實在太深,不解不休;何況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,姚寨主遠來閩越,必有要事待辦,也不是為了管雲某人的閑事來著。還請姚寨主依江湖規矩,鬆一鬆手,等雲某解決兩位把弟和元真子的梁子之後,再上門當麵謝罪,不知姚寨主以為如何?」  「這倒也是,」揮了揮手,讓環在身後的寨眾退了回去,姚長元笑了笑,對著雲飛源回了禮。他其實對玄元門和雲飛源雙方都沒什麼好感,玄元門和姚家寨本沒什麼瓜葛,但杜平殷初入江湖,頗有些年輕氣盛,一般老門派對這種江湖新貴,多半是以禮待之、敬而遠之,何況他此次遠來閩淅一帶,乃是為了處理寨中一位退出江湖的元老的家事,也沒心思攪進旁人的爭鬥當中,方才出口調停,也隻是為了一時路見不平而已,言談之中雲飛源既給足了他麵子,姚長元也就順著台階下,不想再多事了,「那幾位就請吧!姚長元就當身在局外算了。」第一冊 第二章 枝節橫生  眼見姚長元撒手不管,原還存了幾分僥倖之心的元真子一言不發,看來今日自己是要畢命於此了,自己倒不是怎麼愛惜性命的怕死之輩,隻可惜徒兒生死未明,再加上……再加上死到臨頭,元真子的心中不由得浮起了玉真子的容顏,在他心?,對她可真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哩!  隨著姚長元一揮手,姚家寨眾人收起了兵刃,退到了牆角,小屋當中清出了一塊空地,好讓雲飛源和元真子動手,連羅維和單則也退了開來,小屋當中,就隻剩下元真子和雲飛源對峙著。  隻見元真子拔劍在手,神態凝靜安然,一句話也不說,緩緩地深吸長呼,慢慢調勻了真氣,隨著他輕緩悠長的呼吸,原還滴著水的衣衫,竟像變魔法般,一點一點地乾了,但身邊卻是煙塵繚繞,水氣一絲一絲地自元真子身畔升起,長長的聚而不散,幾乎像是凝在元真子身邊,顯見功力深厚,不隻是單則和羅維怔了,連雲飛源也一見心驚,看來這人雖在武林當中沒沒無名,靠著徒弟出名之後,聲名才傳入江湖,但內力根基卻深厚無匹,也不是自己原先所想那般好對付的。  雖是如此,但武林高手相爭,極重氣勢威勢,元真子既無語地露了一手,雲飛源自不能無以回報,否則氣勢輸人,未開打就輸了半截,這一仗可就不用打了。隻見雲飛源手中鐵杖微微一動,也沒怎麼大動作,不覺間已有一股勁風鼓出,拂過在場眾人臉麵,隻震的這小小山屋的壁上吱吱作響,連外頭的雨聲也似被壓低了,彷彿光隻是一動之威,便足以將此處夷為平地一般。  看到兩人之間劍拔弩張,已經將要動手,姚長元運足了目力,似是連一點點都不願放過。他雖知盛名之下無虛士,雲飛源名頭極響,必有真實藝業,但當真眼見,方知此人之所以能久享盛名,絕非倖致;至於元真子呢?這人雖在武林中沒什麼名頭,但他徒弟才入江湖不久,就已經打出了轟轟烈烈的名號,名師出高徒,相反的,凡高徒必有名師,姚長元本也不敢小覷於他,現在看到元真子露了一手精純的內力修為,他更加確定,這一仗雙方各使絕藝,必極是好看。  表麵上元真子動也不動,純以內力修為蒸乾身上水氣,顯然此人所修道門武功極是深湛,且道門武功講究以靜製動、以拙勝巧,比之雲飛源還要動手揮杖,方顯出威猛霸道,動靜相較之下,在武學上是勝了一籌。  但姚長元身受勁風所拂,卻也清楚,雲飛源並未當真出力,隻是勁氣輕舒,用以向元真子示威而已,何況元真子運功處就在身上,雲飛源卻是以兵器揮出勁風,震動數步之遙的山屋竹壁,距離有差,其間難易高下亦不可以道?計,這一仗是名副其實的以至靜內力鬥至動的外門功夫,即便江湖中每日大大小小都有數百戰,但要像眼前兩人這般修為的相敵,卻也不是隨處可見。  正當高手對峙,形勢一觸即發,眾人一句話都不說,屋?頭正安靜到一根針落地都聽得到的當兒,突地一個少年的聲音,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。  「不知那位大俠行行好,能否借把傘子一用?」  眾人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,發話的人原是個縮在屋角的小乞丐。  原先當姚長元與雲飛源兩方人馬躲雨入屋之時,姚長元和雲飛源都注意到了,這小乞丐縮著身子,伏在屋中,整個人濕淋淋的,正簌簌地發著抖,那時屋?連個火都沒有,看來這小乞兒雖是先到,卻也隻有冷的發抖的份兒,以他衣衫之單,怕大雨之後,還真要生上好大一場病呢!  一來事不關己,己不勞心,二來這小乞丐雖是碰到了這麼多人入屋,卻是連臉都不?一下,也沒幹出什麼特別的行動,隻是自顧自地縮成了一團,慢騰騰地躲到了屋角?去,將位兒空給了他們,顯是不想生事,又怕在這大雨之中反被趕了出去,因此悶聲不吭,等雨停後再各行各路。  姚長元也沒留意,不過對方既然主動讓出了位置,他身為一方大家,也不至於和這小乞兒計較什麼,更不可能在這大雨中趕人出門,還特地在生起火來的時候,故意生的大些,算這小乞兒走了好運,雖是躲的遠,但總是有個熱源,可以烘上一烘,即便雨停後,也不至生上大病。隻是雙方怎麼也沒想到,就在這一觸即發的當兒,這小乞丐竟會脫口說話,一反方才的安靜沈默。  「哦,怎麼了嗎?」看這小乞兒衣衫髒汙,又兼整張臉畏冷般地埋在懷?頭,雖說衣衫已烘的乾了些,卻仍在發著抖,全沒一點武林中人的模樣,偏偏敢在這時候發話,話聲中更沒有一般乞丐遇上武林高手時常有的誠惶誠恐之態,就好像是普普通通地借個東西,沒有就算了似的,單則原本想踹上一腳,好讓他安靜些,但雲飛源卻一伸手,阻住了他,連言語當中都頗為溫和。  倒也不是雲飛源突發善心,或是因著這小乞丐不卑不亢的語氣,特別予以看重,隻是他行走江湖極久,老練已極,既已決定和元真子在此一分高下,就不想再橫生枝節,大到不願讓姚長元插手,小到連這麼個小乞兒,他也不想多所牽扯,更不想浪費功夫,隻想先搞定了,再行交手。  「您老先生用的是鐵拐,份量重到連地板都撐不住了,想必揮舞起來,必是威勢萬鈞,旁人連受都受不住。」那小乞兒卻不怎麼理會雲飛源的溫和語氣,更不理單則和羅維的不耐,自顧自地說著,平心靜氣,好像不是對上睜眉突眼的武林人,而是平凡至極的交談。雖是臉兒埋著看不到,但光是那種心平氣和、不卑不亢的語氣,便惹得連元真子的注意力,都給吸引了過來。  「這屋子這麼小,又是簡陋之至,光用力碰碰就快塌了,給您老先生的鐵拐一舞,不震的支離破碎才怪。外頭雨這麼大,難得生起來的火,若不加把傘撐著,一淋就熄,您老先生身具武功,不怕寒冷,就算淋上一個半個時辰的雨也沒有關係,可小乞兒還想就著火好好烘上一烘呢!」  「哦?這倒也是……」鼻中冷冷地哼了一聲,雲飛源冷冷地瞄了另一邊的姚家寨眾人一眼,也不理元真子,慢慢地退到一旁,坐了下來,連鐵拐也安安份份地放在身前,伸出手烤著火,連眼都不飄元真子一下,竟是一幅再不想動手的息事寧人模樣,「單則、羅維,你們也坐吧!」  聽到把兄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,原本正想要出聲助勢的單則和羅維互相看了一眼,怔在當地。這下子兩人可當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,他們挖空了腦子,怎麼也想不到,原本已經用言語扣住了姚長元,不讓他參上一腳,再沒有任何幹擾和阻礙,正打算大展身手的把兄,怎麼會光憑著這貌不驚人的小乞兒,這麼不著邊際的幾句話,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了元真子呢?  若說雲飛源對當日之敗全無芥蒂,這也不可能啊!一來雲飛源什麼都好,就是對勝敗之事看得極死,再怎麼樣都看不開,若有人勝過了他,對這人雲飛源是絕不會輕易放過的,無論如何都要再比一場,直到自己能贏為止;二來當日杜平殷擊敗雲飛源後,嘴上雖是客客氣氣地交代了幾句場麵話,神態卻相當神氣,對比之下,雲飛源更是難堪,何況那還是在許多人的眼前!以雲飛源高傲負氣的性格,一旦有了機會,若不把杜平殷滿門抄斬,殺的一乾二淨,那才是怪事。  看著對手坐了下來,元真子也沈默地收起了長劍,一語不發地坐了下來烘火,一邊從包袱中取出了件長衣,無言地交給了小乞丐,好讓他披在身上,當做是謝意。表麵上一言不發,其實元真子心下卻是暗呼好險,若非這小乞丐臨時一語,讓雲飛源收了手,自己隻怕當真要畢命於此了,以雲飛源的武林地位,他若現在不打,今兒個就不大可能再行出手,自己總算逃脫了這一劫。  嘴上掛著微微的笑意,姚長元心下卻也暗驚,這小乞丐其貌不揚,卻是一語中的,點出了當時環境,逼的雲飛源非得撒手不可。再怎麼說,剛剛脫離傾盆大雨,有了這麼一個棲身之處可以暫居,就算不是姚長元這前呼後擁的一方大豪,換了任何人也不會想再出去給雨打的頭昏眼花。  原本還沒想到這麼多,但給這小乞丐這麼一點,姚長元這才發覺,自己方才撒手不管,雖是護住了麵子,免得得罪了雲飛源這地頭蛇,卻沒理會到現在的情況,以『鐵拐』雲飛源霸道威猛的出手方式,他那大鐵拐若揮將起來,這簡陋的小山屋是絕不可能撐的住的,若他當真和元真子動起了手,隻怕不到三招,元真子還沒倒下,這小山屋就要化成虀粉。元真子的生死他固然不管,但若這小山屋給弄倒了,害他要再次回到那大雨?頭,姚長元心中可是一萬個不情願呢!  不過這雲飛源也當真知情識趣,絕非徒拚勇力、有勇無謀之人,才給那小乞丐一點,就知道姚長元這下非插手不可,權衡輕重之下,寧可放過這次的機會,也不願輕易惹上姚家寨這等強敵,這元真子也不知交了什麼好運,還是上輩子燒了什麼好香,竟會給他溜掉這麼個大難。  「老大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收起了已經拿在手中的兵刃,慢慢地坐回了雲飛源身旁,單則滿臉的不舍神色,當真是怎麼也掩飾不住,羅維更是忍不住就問出了口,好不容易才把聲音壓了下來。「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落了單,這麼大好的機會,怎麼能這麼容易就錯過?要是等到元真子這老雜毛回到玄元門,和他的師妹還有幾個小弟子聯了手,要對付他就沒有這麼容易了啊!」  「你呀,到現在還搞不懂啊?」心下當真是滿肚子火,盡了力才能保持著臉上不變色的雲飛源,差點忍不住要一巴掌搧下去,這兩個把弟當真不成材,連這麼簡單的事都看不懂,真不曉得他們的江湖路是怎麼走的,「這元真子武功不弱,可不是幾招內就能解決的對手,若當真動手,沒百招絕拾奪不下。加上姚長元他們可不想淋雨,到時候他若不插手管閑事,那才是奇怪。」  「原……原來如此。」  羅維雖靜了下來,可單則就沒這麼好打發了,「都是這小乞丐兒多話累的事,早知道進來時就先一拳下去,斃了乾淨。這麼個連狗都不想啃的小鬼,怕什麼淋雨?早死早投胎不就好了?」  瞪了單則一眼,雲飛源動了動口,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來。欲戰被阻,其實雲飛源的心?也是一肚子火,恨不得趕快找個地方發泄發泄,但這小乞丐貌不驚人,即便加上元真子遞給他的乾衣裹住,也還是畏寒發抖,顯然不會什麼武功,可方才那句話,卻把原本已被雲飛源一語逼出戰圈的姚長元拉了回來,間接地救了元真子一把,雲飛源老於江湖,雖不至於因此就懼了這小乞丐,但這人的語氣如此沈著、不卑不亢,全沒半分落魄人的猥瑣模樣,即便是遇上像他們這等高手,言談之中仍是自自然然,不露絲毫下風,雲飛源在不明真相之前,可也不會貿然動手。  也不知躲了有多久,外頭的雨雖還在下著,但不知何時開始,已從開頭時的滂沱大雨,變成了雨絲細細,不旋踵間連那細細的雨絲也慢慢消失不見,雖仍不見陽光,老天還陰著臉兒,地麵上也濕漉漉的,路上不時還可見到雨後水坑,但小屋外頭,現在總已經是可以行路的天氣了。  看姚家寨中人成群結隊,慢慢地離開,走到了小山屋外頭的元真子心中暗歎了口氣,轉過身來,拔出了長劍,凝神待敵;另一邊雲飛源欲戰被阻之後,雖不打算續行出手,但『南陽一怪』單則和『無影天羅』羅維可就沒這麼好相與了,既沒有旁人阻擾,兩人可都是躍躍欲試呢!  慢慢地打開了門,那小乞丐竟也走了出來,卻沒阻擾雙方動手的意思,一語不發,隻是坐在屋前,好整以暇地看著雙方,那模樣不像個怕事的小乞丐,反倒像是武林中的後輩人物,難得看到前輩中人動手,雖知留在此處觀戰不怎麼安全,卻還是忍不住留下來,想從中得到些許教益。  直到此時,四人才真正看清了那小乞兒的本來麵目。雖說此處偏僻得緊,四人原不以為在這附近出現的乞兒會好看到什麼地步,但聽他吐屬溫雅,總在心頭當他是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,就算衣衫襤褸、汙髒不堪,麵目總也是個清秀人物;沒想到當真眼見,卻都不約而同地移開了目光,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:這小乞兒不隻是麵目毫不『清秀』,而且還醜得緊,滿臉的坑坑巴巴,將整張臉遮了大半,若不是眼中瞳仁閃動著光,顯見精靈無比,那張臉還真令人不願多看一眼。  元真子專心對敵,目光隻在小乞兒身上一轉便移了開來,全心注視著對手,再無一點異動;雲飛源老於江湖,狀況不明之前絕不妄動,雖驚於這小乞兒之醜,卻也沒什麼異常動作,但他的兩個把弟可就沒這麼好的修養了,鼻中冷哼了一聲,兩人不約而同地擺出了一幅要吐不吐的表情,眼中滿含的嘲笑之意連收斂都沒一點,就好像是故意要現給那小乞兒看一般,等到雲飛源看不下去,咳了一聲,回過神來的兩人這才移回目光,磨刀霍霍,準備要對元真子動手。  小乞丐雖是一語不發,但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,羅維和單則老覺得,光是他晶亮的眼睛在一旁看著,自己就好像芒刺在背一般,怎麼也無法專心麵對麵前長劍在手,已擺出了架勢的元真子。偏偏兩人才剛被雲飛源教訓過一次,這回對敵時可是專心致誌,再也不敢對旁人多生枝節了。  至於另外一邊呢?雖是凝神待敵,但元真子也不是全像表麵上那般平靜無波,一方麵他得防著雲飛源隨時出手相助把弟,一方麵元真子雖修道久矣,論定力絕非泛泛,但也不知道為什麼,那在旁觀戰的小乞丐,雖隻是旁觀而已,一句話也不吭聲,總讓他有一種自己正被觀察著、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覺,雖不致於像單則和羅維般心有旁騖、無法專心應敵,但也總覺的不太舒服。  「算了算了,」看兩個把弟一幅無法全神對敵的模樣,偏偏對麵的元真子,打的也是以守代攻,看能撐上多久的主意兒,雲飛源不得不出聲製止把弟。這元真子武功確實不弱,絕不是可以輕忽的對手,自己又格於身份,不好出手,若照這情況發展下去,兩個把弟臨敵時無法專注,對上元真子這等高手,可就沒什麼勝算了。「今兒個算你元真子好運,下回可就沒這麼簡單了。」  「多謝雲先生高?貴手,元真在此先行謝過。」心中暗籲一口氣,確定今兒個有驚無險,總算是脫了大劫,元真子一顆緊張到七上八下的心,總算鬆下了三成,表麵上卻不敢有絲毫懈怠,至於一些場麵話,看雲飛源的神情不善,元真子也就不多口了。  看著雲飛源等人慢慢走遠,元真子鬆了口氣,這才將長劍入鞘,轉身過來,對著那小乞丐施了一禮。  「多謝小兄弟相助,元真才能逃得一命。」  「道長言重了,」小乞丐微微地笑了笑,元真子這才看清他的長相。隻見小乞丐臉上滿臉麻子,坑坑洞洞的,加上衣衫髒汙破爛,令人看過之後,真不願再多看上一眼,加上雖烤過了火,但方才雨中的凍氣還在身上,若非裹著元真子剛送他的一件長衣,隻怕他到現在還在發著抖呢!  不過隨著小乞丐的笑容,元真子這才看到,他的牙齒極其雪白,那可不是毫不保養的人做得到的,顯見這人雖是乞討維生,暗地?卻是個極重清潔之人,「小乞兒又不會武功,如何助得了道長?何況道長贈了小乞兒一件衣物,讓小乞兒不至因雨寒凍,小乞兒還要感謝道長布施呢!」  「這……」聽小乞丐的語氣,看來這小乞兒當真不會武功,不過元真子可沒因此小覷他了,就算這小乞兒年紀已經不小,錯過了練武的黃金時間,若無奇遇,就算有他這等名師教導,再加上努力不輟,恐怕武功仍是無法大成,最多能夠成為武林中二三流人物而已;但光靠他方才在屋中那句話,暗中相助元真子避過一劫,所顯示出來的機伶,和觀察之精準,元真子可真覺得,這人若能好好栽培,武功上雖不能代得杜平殷的位置,其才其智,卻絕對足夠成為一個人物。  何況光從這小乞丐的說話語氣聽來,他吐屬溫雅,不似草莽民間人物,恐怕還有點讀書人氣質,元真子想了想,轉了個話題,「此處靠近閩贛一帶,山多田少,民間一向不甚富裕,你在此乞食,隻怕每日所得,也很難餬口吧?元真忝掌玄元一門,倒也有些基業,本門雖不能算是富裕多財,卻也勉能維生,如若小兄弟不棄,元真頗想收小兄弟為徒,倒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?」  「這個……」小乞丐想了想,其實元真子所說的也不錯,這附近山多田少,城鎮規模也不大,居民自顧不暇,更沒什麼多餘衣食可以施舍;加上他不是丐幫中人,乞討時都頗受排擠,連個棲身之所也沒有,也因此才在這般大雨的天候,被迫走到這人跡罕至的山路上來。元真子現下所說,對他而言不啻是天降甘霖,「道長有心相容,小乞兒感激不盡。師父在上,請受趙予一拜。」  嘴上微微一笑,元真子拉起了趙予的手,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。一來大雨剛過,地上還濕滑得緊,滿是泥濘,趙予雖已是衣衫襤褸,也不差再髒上一些,不過他身為師父,可也希望弟子身上盡量乾淨些;二來對方才趙予的反應,完全不像個不知江湖事的小乞兒,雖不至於心機深沈,但言談之間卻可見其臨機應變之才,絕不是個普通的乞兒做得到的,元真子雖感其救命之恩,對趙予的來曆卻不由得不生疑,他可也是個老江湖了,自不會放過伸手試他體內內息的機會。  才伸手一試,雖然扶起趙予的動作全沒停手,但元真子原本掛在麵上的笑容,卻不由得僵住了,他可真沒想到,一試之下竟是這個結果,他還不信邪,再加催內力,一股內力柔和地傳進了趙予的腕脈當中。元真子何等功力?加上趙予全沒運功相抗的意圖,那內力再無阻滯,瞬間便遍走全身,隻聽得趙予輕聲籲了口氣,放鬆似地放軟了身體,似乎整個人都暖了起來,身上原本已透進了深處,連火烤都烤不去的濕寒氣息,被元真子這股內力一催之下,登時便驅得乾乾淨淨。  「這……這可奇了,究竟怎麼回事?如蒙不棄,不知能否賜告?」收回了催入趙予脈中的內息,元真子臉上雖不變色,眼神中卻已滿是疑惑。他方才運功一試之下,已經試出趙予的確沒半分內功,絕不是武林人物,但更奇怪的是,從趙予體內的脈象觀來,竟是極其難得的『九陽脈』。  武林中武功派別之多,雖繁如天上星辰,但若光就內力路子來看,也不過是體內陰氣陽氣的比例組合罷了。一般而論,男子體氣偏陽,女子體氣偏陰,這是天生的差異,除非是天賦異稟,否則絕難更改,是以武林中人修練武功,起步上頭多半也照著體氣歸屬來走,以求事半功倍;除非這武功原就走的特殊路子,從開始便是陰陽並修,或是走向偏門,獨走一路,情況自是不同。  男子修練的以陽剛為主,講究揮灑剛猛,陽多陰少,縱有修練柔勁,也隻是輔助而已;女子則是恰恰相反,以陰柔變幻為宗,極少走剛猛路子,修練陽剛內力的,比起男子修練陰柔內力的還少得多,尤其元真子所修的是道門武功,講究體認自然,對這天生的差異更是凜遵不移。  當然,武林之中臥虎藏龍,風塵之中尤多異人,另辟蹊徑、以臻絕頂的人物亦是所在多有,加上真正超凡入聖的上乘武功,講究的是陰陽相合、剛柔相輔,絕非單練陽剛功夫或陰柔手法,便可以臻至絕頂之境,但要修練到那個程度,卻也是萬人中僅有一二人而已,天資、努力、機緣和時運都是缺一不可,至少元真子自己,就有自知之明,以自己的實力,距離那種程度,可還差得遠呢!  但趙予的脈象,卻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『九陽脈』,這種脈象特別適合修練陽剛氣較重的武功,尤其是元真子所修的道門功夫特重陰陽之分,配合上這特異脈象,初始時進境更快,加上趙予原先沒練其他武功,就像一張純潔無比的白紙一般,若好生紮下功底,日後進境絕非泛泛。  如此美材,竟落入了自己手中,元真子原還心中生喜的,但再探之下,卻發覺有些不對,趙予的『九陽脈』中蘊含一股異氣,與平常所聞的經脈氣息大不相同,好像有什麼詭異氣息在他體內不斷衝撞似的,也難怪趙予臉上的神色不是那麼好,微泛著些青白,就像正生著病一般。  加上趙予的經脈當中還有其他異象,好像是中了毒一般,偏偏那毒性雖是隱而不顯,隱伏著沒什麼征兆可言,卻像在趙予體內生了根一般,盤根錯節再也驅除不開。不過說也奇怪,那微弱的毒性竟似僅對著那異氣生效,全不傷及趙予體內經脈,反倒像是純為了壓製那異氣而生,不讓趙予自身受到傷害似的,饒元真子武功高明、見識廣博,這種奇異現象卻也是前所未見。  「這……不該說的,還是別說好了。」微微地歎了口氣,將手抽了回來,趙予退了兩步,連眼睛都不再望著元真子,語氣之中竟有些傷感,還透著些隔閡,再沒方才對元真子一拜到地時的欣喜之情。  聽趙予的聲音如此蒼涼,頗有自傷之意,元真子微微一怔,但隨即便想到,是自己舉止失差了,他既已出言要收趙予為徒,一試經脈之後,問趙予的語氣卻是那麼客氣與隔膜,不像是對徒弟,幾乎像是對待客人一般的尊重,也難怪趙予要誤會自己出爾反爾,不打算重提收徒之事了。  其實這也難怪趙予多想,元真子心頭暗忖,他雖無法親身體會,但光看趙予這等外貌,就算有『九陽脈』這等奇脈在身,以往所吃過的苦頭隻怕也不少,加上趙予看來又是很有自尊的人,就算已經習慣了他人的冷言冷語,但才剛說出口要收他為徒的人,語氣立刻轉為客氣和隔膜,若要趙予不起自傷自憐之意,卻也難能了,就算經曆了多少磨練,他終究還隻是個孩子而已。  「啊!是為師作差了,」元真子笑了笑,走近了趙予身邊,拍了拍他肩頭,「你既入我玄元門下,照本門排行,這一輩是個『平』字,以後你就叫趙平予。平予,你體內經脈頗有異象,令為師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,你以往是否有什麼奇遇,能不能告訴為師,讓為師幫你解決?」  「是,師父。」聽到元真子這句話,趙平予的臉色這才緩了下來。雖沒說得很明,但元真子這句話,不啻表明他絕無反悔之意,已確定要將他收歸門下,言語之中再無須有所保留隱瞞。  「首先,你生具『九陽脈』,此脈象極適合習武,但你的『九陽脈』卻又不同於常人,在脈息中含帶異氣,在體內不住衝撞,是以平予你體氣不佳,身子骨算不上好,」元真子停了一下,考慮著用語,「如果是旁人想要傷你,以平予你未習內力,這一擊該當早要了你性命;若是不存殺意,但這一招卻是存心狠毒,詭異之氣盤結難袪,顯是敵意深重,這……這可就奇了……」  「啟稟師父,」歎了口氣,趙平予臉上流下了兩行淚水,在坑巴之間蜿蜒而下,「這股陰毒異氣是平予胎?帶來,敵人性子陰毒,在平予先母腹上一擊,好……好教平予受苦難挨……」  「難為你了……」知道趙平予雖說的輕淡,但淚水難抑,背後顯有著無盡苦楚,元真子也不追問,隻是有些疑義,還是非得先弄清楚不可,「但若是胎?帶來,這一記惡毒招法,和常人體內氣脈運行大不相合,有傷真元,加上你身具的『九陽脈』陽氣較盛,和這股異氣更是格格不入,若非奇人異士相助,光是這其中陰陽氣息相互衝撞波瀾,傷及體脈,平予你該當……該當……」  「該當活不過十歲,沒錯……」趙平予淡然一笑,接下了元真子的話,「在平予十歲的時候,因緣巧合之下遇見一位異人,在平予體內用藥,逼住了毒性,是以平予才能殘存至今。那也是平予的頭一位師尊,他雖後來一直不曾出現,但平予仍奉他為師,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……」  「原來如此。」元真子輕輕籲了口氣。雖隻是短短幾句話,但光觀他的神情,便看得出來趙平予對當年為他續命的那人極其尊崇,對體內隱伏的毒性一無所知;不過說句實話,元真子自己對趙平予體內的狀況,雖說已經弄清楚情形了,但該如何解決,以他所學,卻也是毫無頭緒。  更麻煩的是,元真子甚至不知道,那異人在趙平予體內留下的那絲毒性,到底是不是逼住陰毒所必要的,他自是更沒有立場說出來,若解了毒後反害了他,那時他可不好交代,於心更是難安。幸好趙平予已是自己的弟子,隻要他好生調治,該可逼住那陰氣和毒性不發,至於該怎麼徹底解決,那就隻有看日後的機運了,「那我們就先回山吧!先介紹你給你師姑認識才是。」  「原來如此,」聽完了元真子的轉述,玉真子心中可緊張了,雖說元真子現在好端端地坐在眼前,但隻要一想到他曾麵對雲飛源這等黑道高手,麵臨性命交關的艱險關頭,玉真子的心可當真揪成了一團,緊張的心差點兒要從胸腔跳出來,「原來還有這麼層典故,看來平予來曆不小,絕非泛泛之輩,應該不隻是個小乞丐這麼簡單。師兄,這段路上你可曾盤過平予的出身來曆?」  「問是問過了,隻是也沒問出什麼來,」元真子微微苦笑,「他性子沈默,若沒人撩他,往往一整天話都不說一句,比之你我還像個修道人,不想說的話,不管什麼勸誘撩弄,就是出不了口,幸好他生性良善,又救過元真性命,名雖師徒,其實我對他倒是客客氣氣的,隻希望能好好栽培出來,就算武功方麵不行,爾後若是遇上了什麼急事大事,你我也有個可以商議的對象。」  「這倒也是……」玉真子說出了這句話後,廳中良久良久都瀰漫著沈默。其實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了,也不知是什麼原因,從數十年前兩人拜入玄元門下開始,若隻有元真子和玉真子獨處的時候,兩人都隻有正事好談,隻要正事一談完,當場的氣氛就會冷下來,兩人都安靜了,一句話也說不出口。  原本師父還以為兩人間有什麼誤會,導致互相看不順眼,才會連話都講不出口,但分別打探原因的時候,卻是什麼不對的地方也聽不出來,兩人對對方都極其尊重,毫無不喜之意,就連背後講到時都毫無怠慢,彼此對對方的感覺也不差,比對一些武林前輩還要敬重幾分,但也不知道為什麼,若隻這兩人在場時,兩人立刻就會變得沈默是金,什麼也說不出口了。  也不知過了有多久,玉真子好不容易才打破了沈默,「師兄……師兄難得回來,還新收了平予這徒弟,這一路奔波,也該累了,師兄就先去歇息吧!晚上玉真和絳仙她們作幾道好菜,給你們接風。」  「那……那就多謝師妹了。」  看著趙平予長劍飛舞,在大鏡子前麵,同一招劍法練了一回又一回,卻是一點也不膩,反而愈練愈是精神,像是回味無窮、津津有味一般,原本隻是路過的玉真子,不由得駐足觀看起來。  時節已經由初秋入了冬,算一算趙平予入門都已經快四五個月了,原本玉真子和元真子各教各的,向來她也不怎麼注意趙平予的練劍進度,但聽絳仙和絳雪夾著咯咯言笑的轉述,玉真子也聽到出來了個大概,這趙平予雖是性子沈穩,在練劍方麵卻沒什麼天才,雖是努力不輟、練的勤快,但進度卻慢得如老牛拖破車一般,絳仙她們不過一個月已經練成了基礎劍招,向更高深的劍法邁進,但這趙平予足足修了四五個月,卻還在這基礎上頭的幾招打轉,全沒有一點兒進步。  玉真子原本以為,這是因為元真子回山之後,一顆心卻還懸在杜平殷身上,因此教授上沒有那麼用心,雖說該教的都教了,但一些細微之處,卻趙平予隻能靠自己摸索,沒法兒向師父請求教益,否則以趙平予的聰明才智,應也不在絳仙絳雪兩姐妹之下,怎會有進度嚴重落後的狀況發生呢?雖說她本不該插手,但其實玉真子原本還想製造點機會,好出口幫趙平予指正的。  但今日一見,玉真子隻看到趙平予這幾招基礎劍法愈練愈見純熟,幾處她原先已經看出的破綻,在下一回趙平予長劍飛舞之時,竟慢慢地消失無蹤。在江湖上雖算不上是第一流的絕頂高手,但在本門劍法上,玉真子可也是個行家,不像絳仙和絳雪那般見樹而不見林,不知所謂。  玉真子一見便知,這趙平予不隻是練劍勤快而已,他每次揮劍,都小心翼翼地注意著自己的劍路,觀察著自己出劍時的破綻,一次又一次地修正著自己的劍招,一次又一次地彌補著自己的缺陷,每一回使發劍招,都加上了一點兒自身新意,長劍揮舞之間愈見精雕細琢,務期將劍招的破綻和疏漏減到最小,達到最盡善盡美的境界,雖隻是平平凡凡的起手劍招,威力卻也正慢慢地增強,基礎極穩,若非對劍法極其專注,本身又極有耐性,頗有這方麵的天才,絕難如此用功。  看到此處,玉真子心中不由得暗暗點頭,看來這趙平予果有心思,想把這門劍法練好。玉真子這才知道,為什麼極有責任感、課徒最嚴,又一向是傾囊相授、毫不保留的元真子,對趙平予竟沒有多加指導,在演練了本門幾招基礎劍式之後,就這樣擱著他,讓趙平予自己習練,原先她還以為是師兄隻顧著失蹤的杜平殷,全沒心思去管這新入門的趙平予,看來自己可是錯怪了他。  輕輕地咳了一聲,隻聽得正專心致誌於劍上,全沒管到旁邊狀況的趙平予劍法一滯,這才發現師姑竟在旁邊看著自己練劍,連忙將長劍收了起來,向師姑見了禮,一邊拭了拭額上的汗水。  「平予沒看到師姑駕到,沒能見禮,請師姑見諒。」  「啊,沒關係,你繼續練吧!」  搖了搖手,玉真子笑了笑,其實當趙平予收起長劍的當兒,玉真子心下一震,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呢!不過這也難怪,趙平予的劍法雖說初學乍練,還沒能到達劍術高手的收發由心之境,但他練劍專注,又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缺點一遍遍地修正,雖說進度頗慢,但每一回練劍時的心得,可要比漫不在乎,隻是一遍又一遍使出劍招,那種應付了事般的練劍方式所得更多哩!  在玉真子看來,光憑現在的自己,若使的同是本門基礎的這幾招劍法,她的功力和經驗雖遠勝趙平予,但若談到劍招的精銳綿密,恐怕連玉真子自己,都還輸他一籌,更別提絳仙她們了。別的不說,光看他那種專注,玉真子都要自愧不如,這樣打斷他練劍,都好像是妨礙了他一般。  看著趙平予專心看著鏡子,同一個劍招又練了起來,每一招使出後,便在鏡前停了半晌,好似在想著什麼似的,接下來的劍法便愈來愈精,顯見這方式看來雖笨,但在他用功不懈之下,反倒變成了讓劍法完美渾融的最快捷徑,玉真子不由得心下暗歎,說句實在話,若不是趙平予拜師太晚,已錯過了練武者的黃金時期,以他的資質和用功,以後的造詣恐怕連杜平殷都比不上呢!  突地,玉真子似是想到了什麼,忙不?地出聲,止住了用功中的趙平予,聽的趙平予微微發愣,滿臉不知所措的表情。  「仔細看著師姑出劍。」玉真子微微一笑,接過長劍來比了一比,姿勢模樣都和趙平予的劍法一模一樣,但也不知怎麼搞的,那劍招雖看似沒有趙平予那般綿密細致,感覺上狂放的多,卻看的趙平予臉色倏變,雖說造詣還不深,可他卻看得清楚,同樣的長劍、同樣的劍招,在玉真子手中使出來,威力比起他所使出來的,卻要厲害的多了,而且那還不隻是因為玉真子的內力比他深厚的緣故,還有其他一些什麼,隻是這其中究竟是什麼原因,以趙平予的眼光就看不出來了。  「倒不是平予你練的不對,」使完了一回劍,玉真子微微一笑,將長劍交還給了趙平予,「你練劍勤快、用心專注,這種練法原是好的,不過你的練法太過追求完美無缺,雖是細密嚴謹,頗具威力,使來毫無破綻可言,以絳仙她們的使法,可遠遠比你不上,但卻忽略了一個地方。」  「還請師姑指示,平予洗耳恭聽。」  「也不用這麼客氣,」玉真子想了想,慢騰騰地說了出來,「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地方,更不是你師父漏了或忘了教你,隻是本門劍法脫胎於道門武功,最重狂放自然、體貼本心,而非細致雕琢,步步謹依規矩法式。平予你練劍極勤極謹,招招都不失法度、務求完美,在練武方麵這原是不錯,但在修練本門劍法之時,若能體會道心,將平日靜修之心用於劍法上頭,才能更上層樓,完全發揮本門劍法當中的威力,至於內力運使,那就是日後的事情了。」  「平予知道了,多謝師姑指點。」趙平予偏著頭,想了一想,雖還不是那麼清楚,師姑實指究竟為何,不過自己的修練之法,的確是有所欠缺,這點他自己也知道。不過道門武功,最重自身體悟,而非師父傳授,因此他也沒想要請問師父,今日聽玉真子指導,這才知道自己的錯處。  「對了,你師父呢?」  「師父還在房?,」趙平予收起了長劍,慢慢地調勻了呼吸,「剛接到二師兄傳來的信鴿,好像已經和藍家姐妹聯絡上了,現在正在確定大師兄當日墜崖的實際地點,以便前往施救。」  「藍元清藍家主不是知道嗎?」  「啟稟師姑,」趙平予微微地瞇起了眼,連語聲都變得慎重多了,聽的玉真子也注意了起來,「據武林中的傳聞,藍家主負傷回到吉州之後,一直臥床不起、昏睡不醒,原本以為雖是身負重傷,但在休養之後也該好些,但不知他中的是什麼武功,不管用上了什麼藥物、什麼解方,一直都好不起來,連少林寺的幾位大師,用盡了方法也是無效,最多隻能偶爾回複清醒,就算清醒時也說不了什麼話,所以即便是親如藍家的幾位小姐,對當日決戰之地,也是無法確定。」  「原來如此……」也不知盼了這消息有多久,一年多來終於首次聽到了關於杜平殷的消息,卻又是這麼不確定,玉真子也不禁感歎,其心中更是萬分惆悵,連她這做師姑的,對平殷都是心中懸掛不已,元真子愛徒心切,一聽到這消息,必是恨不得脅生雙翅,飛也要飛到杜平殷那兒去。  看玉真子沈思著不說話,趙平予也不發話,隻是一聲不吭,直直地站在她跟前,等待著玉真子的反應,突然之間,一聲嬌脆而甜美的呼喚,打破了沈滯無比的氣氛,驚的沈思中的玉真子忙不?地轉回了身來。  「師弟,趕快過來,師姐有事找你幫忙!還賴在那?偷懶啊,趕快出來……啊,師……師父……」  那聲音一邊高聲叫著,一邊伴著半跑半走的腳步聲,迅速地奔了過來。連看都不用看,才剛聽到腳步聲,玉真子已經知道,必是那頑皮又愛生事的小絳雪,又想找機會欺負新來的師弟了,也不知趙平予是真不當回事呢?還是已經習於逆來順受了呢?竟連一聲都沒向她和元真子說過。  才剛轉過了回廊,就看到了玉真子站在趙平予身前,絳雪可真是嚇了好大一跳,原本的嬌呼連聲,瞬時竟像連聲音也給人抽空了一般,呆站在那兒,再叫不出聲音了。  「又是什麼事找你師弟啊,絳雪?」光看絳雪一時呆然,玉真子心下暗笑,這小鬼頭心底果然有鬼,表麵上卻是一派平常,一點兒聲氣也不露,「為師剛指導過平予的幾處不足之所,正準備看他試演幾招,你若沒事,就留下來好好看著吧!待會為師要你也說說看,平予的劍法中有沒有什麼缺漏之處。絳仙呢?平殷和平亞不在,除為師和你師伯之外,她的輩分最高,身為師姐,她也該過來看看才是,這幾天閑著,沒看你們練劍,為師倒想順道看看,你們是否用功?」  給玉真子這一下先聲奪人,絳雪原已嚇的心中無數,這下子更是呐呐的連句話兒也說不出來了。原本山居清靜,就沒什麼特別事情做,玉真子修道久矣,還能定的下心修練武功,絳仙和絳雪年紀尚輕,又兼性子頑皮,可就沒那麼平靜了,何況玉真子教授徒弟,在練武這方麵遠沒有元真子嚴格,監著她們練劍時倒也罷了,玉真子若沒注意時,兩人自也樂的偷懶,就沒那麼用功。  加上從趙平予來了以後,多了這麼個小師弟,絳仙和絳雪可就更有的玩。雖說這小師弟生的滿臉麻子,醜的當真讓人不想多看一眼,加上行事穩重,不像個頑皮愛玩的少年人,但他倒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之人,隻要不礙著他練劍,對兩姐妹的鬼靈精玩意兒,偶爾也會加進來玩上一玩。久而久之,絳仙和絳雪倒也不認為他醜的令人討厭了,隻是兩女年少好玩,又初為師姐長輩,終於有個師弟可以指教,難免有些忘形,有時候指教和欺負之間的分野,可就沒拿的那麼準了。  「這個時間,師姐多半是想找平予去遊山了吧?這可是昨兒就約定好的。」看絳雪一聽到練劍,就被嚇的麵無人色,趙平予一見便知,這小師姐果然不用功,這下子給師姑逮個正著,接下來可就悽慘了,「平予愚笨的緊,今兒個光顧著練劍,差點兒忘了約定,還請師姑饒恕。」  「是,是啊……絳雪的確是……是來找師弟去遊山的,今兒個……今兒個山色的確不壞……何況平予初來乍到,恐怕連山?麵剛……剛剛入冬時的幾個美景都……都沒見過,絳雪和姐姐約好,想帶平予去遊山一趟,領略領略……」聽到趙平予出言解圍,絳雪心中鬆了半口氣,忙不?地和著趙平予的說法,急急地接了下去,「本門深處山中,四季變換下景色大有不同,可都是……可都是難得一見的美景呢!若師弟不好好……不好好遊賞一下,豈不辜負了此處的種種美景?絳雪身為師姐,自然應該……應該負起引導之責,何況平予太過用功,偶爾也要鬆活鬆活一下,你說是不是,師父?」  「哦……是這樣啊!」饒有興味地看了絳雪一眼,玉真子心中暗笑,算趙平予知情識趣,這小妮子又逃過了一劫,何況疾步而來的絳仙,看來也聽到了絳雪的話,這下子可難拆穿她們了。  「那就算了,」拍了拍絳雪的肩膀,玉真子別有意思地淡淡一笑,「絳仙、絳雪,你們兩姐妹可要好好地帶著平予,去『領略』一下山中的四時美景,可別忽略了。平予,你練劍的確用功,不過為了平心靜氣,偶爾也該好好放鬆一下,你就跟著師姐們去吧!回頭來可要好好告訴師姑,你們究竟玩賞了那些好地方,玉真雖久在這兒,偶爾也玩賞過美景,恐怕也有疏漏之處,你可要幫師姑看看,有沒有什麼師姑以往沒注意到的地方,回來可要好好說說,可千萬別忘了。」  「師……師父,既然這樣,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嘛!」聽到玉真子這麼說,原本心驚肉跳的絳雪又回複了以往的活潑,她牽著玉真子的衣袖,撒嬌般地拉著她,一點兒也不肯放手,和方才的驚嚇可當真是完全不同。「為師就別去了,你們年輕人去玩你們的吧!」 第一冊 第三章 雙姝試歡  雖說時已近冬,山?頭又涼,比起平地來冷的更快,此時的山風已頗為凜冽,但三人都加厚了衣裳,加上絳仙和絳雪練了十年,內功火候已自不弱,趙平予雖是初學乍練,但他勤修苦練,又兼性子平穩、不致躁進,正是修練內功的良法,在劍法上頭的進境雖是不快,趙平予內功方麵卻已有小成,加上在山路上已走了個半時辰,活動之下身子發熱,三人倒也不懼這天時寒冷。  一路上絳雪一邊兒蹦蹦跳跳,一邊兒指指點點,讓趙平予猶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,隻有目瞪口呆,聽憑絳雪導遊的份兒,也虧得絳雪記心甚好,又年少愛玩,山?頭的種種小徑可弄的一清二楚,什麼地方有什麼好玩的東西,也是毫無遺漏,加上有絳仙在旁,偶爾有絳雪記不到說不清的,便由絳仙出口指點,趙平予一時之間,也記不了這許多。  「嗯……應該是這?……這邊走……啊!沒錯,就是這兒……」  「啊,不行啦!絳雪,怎麼可以自己獨占,我也要啦……」  走到了一條小徑上頭,絳雪彷彿想到了什麼事情一般,腳步加快,忙不?地向著小徑旁草地上一個小樹叢中衝了進去。  隻慢了絳雪半拍,原本一直注意著,不讓趙平予落單迷路的絳仙,好像怕被絳雪領先了一般,竟也丟下了趙平予,自個兒衝了進去,趙平予一時之間來不及反應,等到他反應過來時,絳仙的身影已經差不多要消失掉了,他連忙跟著鑽了進去。  才衝進那樹叢?去,趙平予登時嚇了一跳,原本他見那小樹叢不過一點大,想來樹叢之後的範圍應該也不大,加上頂上枝葉茂密,看來陰陰暗暗的,不可能有什麼美景在?頭,最多是兩位師姐藏了什麼小東西在?頭,可以好好玩上一玩罷了,他雖沒那麼好奇,卻也想看看有什麼新奇物件,沒想到一鑽進來,入目所及竟是一片好大的池塘,四周立著巨大岩塊,直如天然屏障般與外界隔絕,趙平予一看便知,乍看之下此處雖像山洞之中,卻十分廣闊,絕不像外觀那般窄小。  加上這片小天地中,還有另一個奇處,原本此處上方林蔭茂密,遮得隻剩下足可見人的光,一點點地漏了進來,加上時節近冬,原該是頗為寒冷,但才一進到此處,趙平予便覺一陣暖意撲麵而來。他原還以為這片溫風,是兩位師姐和自己開開玩笑,但一轉眼,便看到絳仙和絳雪坐在一旁,笑嘻嘻地將手伸到了池塘上頭,像是烘火般來回伸展、不住翻動,頰上潤的紅撲撲的,像是坐到了火邊,被烘的極其暖和,不由得學著她們,也將手伸了上去。  才一伸上去,趙平予不由得要感歎了,造物之奇當真是奇到了極巧處,他原以為處在這陰寒氣候之下,雖說?頭因著不通氣,還沒外頭那麼快變冷,仍保持一片暖意,但依他的經驗而言,此處的水潭也該當是寒氣上飄,沒想到一伸上去,登時一股暖意湧上了心頭,這水氣竟是溫暖已極!也難怪他一進來時暖氣撲麵了,原來就是因著這池塘之奇,看來水潭?頭水溫恐怕蠻熱的。  「可以伸手進去試試看啊!」看到了趙平予傻頭傻腦的樣兒,不隻是頑皮的絳雪,連一向擺出個沈穩模樣,尤其注意著絕不在趙平予眼前失態的絳仙,也忍不住笑了出來。絳仙倒是猜的出來,趙平予的心?在想什麼,連忙出口要他試試水溫,也免得他注意到自己兩人的訕笑之態。  「唔……好熱!」原先雖有些心理準備,可一試之下,趙平予也忙不?地縮回了手來,這水潭?的水之熱,大大超出了他預期之外,雖還沒有熱到燙手的地步,但原先並不知情,加上心驚之下,就算這水隻有三分熱度,一試之下也變成七八分了;而且在趙平予的感覺上,這水除了溫熱異常之外,?頭似乎還含著其他什麼東西,趙平予無意地搓了搓手指,隻覺指間的餘水有些稠黏滑膩之感,和平常的用水,可以說是全然不同,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同,他可也說不上來。  更怪異的是,頂上雖是林蔭盎然,巧奪天工地掩住了這池塘,但在日光幾番折射之下,也頗算光亮,在這般暖熱的環境當中,原本此處該是花草茂盛、欣欣向榮才是,但舉目所及之處,隻有被水浸的濕濕黑黑的岩壁,連邊上的石壁竟也是黑的,也不知那高到沒被水浸到的地方,究竟是怎麼被弄黑的,除了石上高處有株異草,正綻放著淡藍色的花朵外,竟再沒有半棵花草在此。  那藍色異花似是沒經什麼施肥,綻開的花兒軟趴趴的,花蕊竟是向著下方,不時抖落著一絲絲微不可見的淡藍色花粉入池,暖熱的池水中還飄著幾片零落的花瓣,映襯得這池子猶如一個天然的浴池一般,這般前所未見的異景,當真令趙平予目瞪口呆,全然不知該如何形容才是。  「知道這是什麼嗎?」  「平予不知道,還請師姐指點。」  「這是溫泉。」難得看到趙平予這般呆頭呆腦的樣兒,身旁的絳雪已經笑的不行,差點兒就要不支倒地,絳仙連忙出口移開了話題,轉走了趙平予的注意力,「這附近的山?頭,隻有這兒有一處,所以平予你不知道。這溫泉之水雖和平常的溪水一樣,是從山?湧出來的,不過不待加溫,它本身便已經熱呼呼的,喝起來雖然有股異味,對身體倒沒什麼壞處。」  「而且這溫泉的用處不在飲用,而是洗浴,」看趙平予聽的極為專注,好像在課堂上聽課的小童一般,絳仙不由得大起滿足之感,清了清嗓子,繼續說了下去,「無論何時,即便是像外頭這般冬寒,這溫泉的水也是一般溫熱,不論過了多久,都毫無冰冷之象。加上這兒四周掩蔽,隻有上頭有些透光之處,隱密處比起派?的浴房也不遑多讓,洗浴起來可比浴房?頭更舒服呢!」  聽到此處,再看絳雪的表情,趙平予也不是白癡,他慢慢地站起了身,向後退了出去,「既是如此,那師姐就在?頭好好洗浴一下,平予在外頭顧著,不使氣息外漏就是。不過外頭的天氣這麼冷,師姐請注意,別因著?頭暖和就忘了,出來時若不注意,受了風寒可不得了呢!」  「師弟放心,」看趙平予這麼識趣,猜到了她言外之意,主動便向外退出,絳仙微微一笑,提高了聲音,「等我們洗好之後,換了衣服就叫你,讓你也來試試這溫泉的好處。到時候你可別在師父師伯麵前告狀,說我們欺負你,教你冷颼颼在守在外頭,一點兒好處都不沾,知道嗎?」  在溫熱的泉水之中,絳仙和絳雪衣衫盡褪,滿足地浸入了暖熱的水中。隻見池?頭一對年輕貌美的女孩,舒舒服服地任長可及腰的秀發披散在水中,讓那烏黑亮澤,被池中泉水浸的潤亮生光,滿足到不知人間何世。  原本兩女身為姐妹,容貌便十分肖似,隻是一個嬌美、一個稚氣,氣質上頗有不同,那神態襯的外貌也似有所差別。現在沒了衣裳和發飾的分別,加上在溫泉中熱的暖暖的,再無任何戒備可言,平日?的緊張全鬆弛了下來,一般的神情、一般的容顏,外貌看來更是沒有半點分別。  隻見池中二女嬌美無倫,一般的瓜子口麵,柳眉細細、媚眼桃花,櫻唇紅菱般鮮嫩,當真是嬌豔欲滴,朱唇輕啟之處,貝齒潔白如玉,檀口香舌更是甜美無匹,加上自從元真子回山之後,兩女一直小心翼翼,生怕被這師伯管到,很久沒如此放鬆了,那鬆弛舒服的神態表情更是動人。  池水掩映之中,兩條美人魚不住嬉玩,那身段兒之惹火,若給男子當場看到,當真連鼻血都要噴出來了。  絳仙年歲較長,又是練武久矣,身段健美,胸前一對酥乳嬌挺高聳,隆臀更是豐圓挺翹,加上中間那楊柳般的纖腰,在一身光滑溫潤、雪白晶瑩的肌膚襯托之下,更加嬌媚動人;而絳雪呢?穿著衣服時她神態天真,加上年紀較小,還在發育當中的年齡,但身材卻也頗具美型,前凸後翹處雖不如乃姐的誘人,卻也頗令人心動了。在耍玩當中,兩人那雙同等玲瓏修長的玉腿,在水中不住互相交結糾纏,腿根處一片漂亮的烏潤,似有若無的,在泉水掩映當中,尤顯晶瑩光亮。  更由於兩人長年習武,青春嬌嬈的胴體雖是嬌嫩如花,嫩的彷彿不堪一擊,可全身上下不但沒有一星贅肉,即便在這比一般浴房水更熱數分的溫泉之中,嬉玩的兩女也沒有半分不慣之處,反而像是想把方才在外頭受的凍寒,全給烘出體外一般,在池?不住追逐潑玩,弄得原本平靜的溫泉池水,一時之間彷彿波浪濤天般,打的池岸啪啪有聲,熱鬧的像是永遠都停不下來似的。  「別……別鬧啦……」  「才……才不停手呢!絳仙姐姐……你的胸前好高喔……讓我捏捏……」  「討厭……不要啦……哎……不要……啊……絳雪你……你壞死了……」  「你才壞呢,小氣!明知道人家沒有你那麼大還這樣……」  走到這兒的一路上雖是寒風颼颼,現下的時節已經入冬,加上山中冷的更快,外頭已經是冷風陣陣、暮雲四合,一幅快要下雪的樣兒了,但路上那冷處,反襯的這小天地更加溫暖無匹,兩女的動作也從剛開始的互相潑水嬉鬧,動作變的愈來愈大,若不是早先注意得到,將褪下來的衣裳全給放到了高處,怕光是兩女這樣子玩鬧不休,潑出來的水已經把衣裳都弄的濕答答的了。  「哎……不……不要啦……不可以摸那?……討……唔……嗯……討厭……」  「會痛嗎?還是會癢?」好不容易把姐姐壓到了池邊,絳雪的雙手不住在絳仙身上搔弄著癢處,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,還沒浸上多久,絳仙便顯得渾身酸軟無力,沒怎麼動作,連被絳雪奇襲的反應也是大異於以往,不隻不像上次被絳雪這樣逗弄時那般縮著身子嘻笑,這回她竟連臉也紅了,推拒的手也軟了下來,嬌軀變得軟綿綿的,再沒半分氣力,隻有任憑絳雪欺負的份兒。  還不隻此而已,不知何時開始,臉紅耳赤的絳仙不隻眼兒水汪汪的,臉兒紅撲撲的,好像整個人都軟綿綿了一般,身上更散出了一股甜蜜的幽香,那股香氣絳雪可是從沒有聞過,隻覺得好聞至極,令她愈聞愈覺舒服,不隻是整個人都伏到了絳仙身上,在她身上運動的手指頭也愈動愈快,讓那香氣愈散愈多,不隻讓絳仙渾身發軟,再無法阻止絳雪的動作,也讓絳雪覺得體內好像瀰漫著一股熱氣,想要噴散出來。  原本絳雪還以為,自己身子?的熱氣,是被池?頭的溫泉烘出來的,雖不算千?迢迢,但走了這麼長一段路來這兒,一路上又避不了風,臉上手上凍的冷冰冰的,不住嗬氣也拉不回一點兒體熱;身子?頭偏又發著熱,悶在衣服?頭,弄出了一絲絲黏在身上的汗,當真愈走愈不舒服。  在入池之前,絳雪原已在身上衝了幾次水,把那些汗氣全衝的一乾二淨,可身體?麵的熱氣,卻沒因為身無半縷而消失,隻是隨著嬌軀投入池中,那熱氣便似化成了煙一般,從毛孔?頭滑了出去,現下體內若還有熱氣,如果不是被溫泉水給烘出來的,那還會是從那些跑出來的呢?  不過說也奇怪,隨著絳雪的動作愈來愈大膽,絳仙酥的臉紅體軟,癱的像是骨頭都化了,渾身更是香氣繚繞,連汗水都一絲一絲地流了出來;而絳雪自己呢,隨著手指的動作,竟連自己也覺得慢慢沒了力氣,好像體內有股衝動,也不管姐姐的嬌聲告饒,手指頭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,在姐姐身上不住撩動,整個人竟也似愈來愈軟了一樣,軟綿綿地伏到了絳仙身上,再起不來了。  「哎……不……不要啦……這樣弄……絳仙會……會……」被絳雪的動作弄的渾身猶如蟲行蟻走,又軟又麻的,一雙手像是沒了力氣,想推開她都沒法子,偏偏絳仙又不知道,自己體內這前所未有的感覺,究竟是怎麼一回事?為什麼會讓她愈來愈舒服,體內好像有很多很多的不滿足,有某種莫名的渴望,又好像有什麼想要宣泄出去,又有一種好像極羞人的感覺,讓她當真難以啟齒,明知非得要絳雪趕快停下來,否則不知會發生什麼事,偏偏她又真不知道,到底該怎麼跟絳雪說才好。  「哎……求……求求你別鬧了啦……再……再弄下去……姐姐會……會……」  嘴上的聲音愈來愈甜膩,絳雪看著姐姐臉兒暈紅,好像連呼吸間又發著熱似的,整個人都被溫泉水燙的發燒了,偏偏她身上傳出來的那香味兒,卻是愈來愈馥鬱動人,讓她的動作愈來愈難以控製,整個人都像是沈醉其中似的,雖不知自己在做些什麼,纖巧的手指頭卻愈動愈是熟悉。  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,明知絳雪對自己的動作也是無知之至,恐怕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,絳仙更不知該如何是好,隻知道這樣弄法很是舒服,卻也很是羞人,如果聲音放了出去,給留在外頭的趙平予聽到了……想到這兒,絳仙整個人更羞的無力動彈,雖不知道消息外泄之後,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,卻本能地知道,這絕不是能夠讓趙平予師弟,或者師父師伯知道的事情。  偏偏明知如此,絳雪的手法卻愈來愈溫柔熟稔,一手溫柔細致地貼上了她賁張的高峰,又好奇又柔軟地搓揉著她那美的像是水蜜桃般,摸來既柔軟又富彈性的玉峰,手指頭輕撚著峰上半開的蓓蕾處,雖沒怎麼特意揉弄,但隨著絳雪的手在柔軟的峰巒處不住高托淺揉,那溫柔甜蜜的刺激,也令絳仙嬌軀上下愈來愈熱、愈來愈軟,終至麻酥酥地倒在池邊,任由絳雪繼續動作。  何況絳雪的動作還不止此而已,她另一隻調皮的手,不知何時已經滑到了絳仙玉腿之間。姐姐的腿上皮膚是這麼柔軟嬌嫩,肌肉又結實柔韌,摸的感覺真是奇妙至極,若換成了男人,可真是愛不釋手,絳雪雖隻感覺到摸來極其舒服,體內卻也有著一絲奇妙的感覺,令她愈摸愈是順手,加上絳仙的嬌吟聲愈來愈甜美,食髓知味的絳雪非但沒停手,反而緩緩地順著玉腿向上遊去。  不知何時,絳雪的巧手已經分開了絳仙脆弱的防衛,感覺到了那全然不同於汗水和泉水的柔膩濕滑,而且隨著絳雪的指尖,逐步逐步地、輕輕地探入了絳仙微啟的幽穀?頭,那種濕潤感愈發強烈,光隻是觸摸而已,感覺都如此溫潤美妙。  全不知其為何物,絳雪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來,隻覺隨著她的手指抽出,微微刮動下,絳仙的嬌軀微微一震,但指間那波黏著的汁液,聞來和方才在絳仙身上嗅到的奇妙味道,卻是如此相似,隻是微帶一絲甜意,更加地令人心跳不已,那感覺令絳雪再次探手下去,雖也隱隱地覺得不太妙,應該停止了,但手上卻像已被本能占據了一般,動作雖放的輕巧至極,指頭仍是探了進去。  此刻的絳雪隻覺手指頭被姐姐的嫩肉給夾住了,沒法再動,隻能在穀口處輕輕淺淺地刮弄著,加上那兒的感覺這麼柔嫩,好像隻要稍稍用上一點兒力氣,就會把姐姐的身子刮傷一般,因此絳雪也不敢妄動,更不敢試圖深入,隻是在那被夾緊的所在,輕輕淺淺地隨意輕撓輕搔著,卻不知這樣輕柔舒緩的動作,反而使絳仙神情朦朧,喘息不斷,惹的她玉腿輕張,汁液愈發氾濫。  也不知這樣弄了多久,絳雪愈覺口中乾渴不已,身上更是香汗淋漓,體內有一種奇異難言的感覺,卻全然不知該如何形容,隻覺體內有一股衝動,讓她更想和姐姐貼的更近更緊。  不知何時起,絳仙已經落入了她懷中,絳雪的雙掌貼到絳仙的腰臀上,撫的絳仙臉兒發燙,嬌軀隨著絳雪甜美的撫觸,不住向她擠去,兩女胴體交纏,難分難解,隻覺對方的肌膚溫軟如玉、觸感極佳,尤其是當雙峰交貼互擦的當兒,峰頂處愈發熱脹,胸中隻覺一股火兒襲來,那甜蜜火熱的美感更是動人心魄,下身更是無法抑製地向對方磨蹭個不止,雖是畏羞卻全然不知罷休。  當幽穀和絳雪的穀口擦到的當兒,隻聽得「啊……」的一聲輕吟,穀口處強烈的快意,猶如海嘯一般將她整個人卷入,絳仙整個人都僵了,一雙玉腿猶如觸了電一般,直直地伸著再鬆不下來了,好像有什麼強烈的感覺在刺激著她,忍不住向絳雪貼得更緊,口?更不由自主地尖叫出聲,很自然地便流下了眼淚,想要好好地說話,偏偏就是沒辦法動嘴,全力無力地軟綿綿下來。  而隨著絳仙像是解脫般地癱了下來,絳雪隻覺體內的熱,似也順著下身的發泄散了出去,穀口處的酸麻快感是如此陌生而強烈,令她再抱不住姐姐,下身的感覺好像尿尿了似的,有一股什麼流到了腿上,流出去的感覺好害羞又好舒服,偏她又明知那絕不是尿,雖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好事,但看姐姐現在鬆弛的如此舒服,自己的體內也像是流掉了什麼東西似的,感覺蠻暢快的,絳雪滿足地籲了一口氣,賴到了姐姐身上,情不自禁地在姐姐潤紅嬌豔的頰上吻了一口。  「討……討厭……還在使壞……」  「沒……沒使什麼壞啦……姐姐……」聽姐姐的聲音,甜甜的有點啞,像是加了蜜一般,